怎能忘啊曲苑
2020-11-28  点击:[]

生在贫困的北三区农村,倒是激励了我刻苦学习的志向。父母为给我买二分钱一本演草本吵了一架的情景,终生难忘。小学时考第二就哭鼻子。女班主任是左臂三道红杠的少先队大队长,我是三道杠的大队副。初中时,评为聊城地区优秀学生代表去开会,第一次见了火车,第一次看到聊城鼓楼,误认为是天安门城楼,兴奋得又呼又叫。高中,考上了德州二中,是全省五个省属重点中学之一。每到晚自习即将结束时,赵逸云校长就到教室里讲些“树雄心立壮志,清华北大哥伦比亚”的话。自以为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报考的几十个志愿,最后也没有曲阜师范学院。当接到通知后,嚎啕大哭。直到限期报到的最后一天,父母要揍我,说“你别烧包了,人家管吃喝,哪里找这样的好事儿!”所以,一进校第二天,学校领导找我谈话。他和蔼可亲,谈到周总理在曲阜接见印度总理尼赫鲁。尼赫鲁说,曲阜这么个圣人故乡,该有大学吧。周总理当即回答“正在筹建”。后来在图书馆背面林荫大道北面大操场开会,才知道给我谈话的和蔼可亲的长者是学校党委书记兼院长的老革命武静安。一个土的掉渣的穷庄户孩子,能在孔圣人故乡,能在敬爱的周总理直接关怀下建立的大学读书,该是何等幸福和自豪啊!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尤其令人难忘的是曲苑人“学而不厌”的刻苦精神。入校之初,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每个学生每月27斤定量,节约4斤支援灾区。而且百分之七十是煮熟的地瓜干。餐厅里,8个学生围着一个高约1.2米的四方饭桌,都站着,没有凳子。每一个组的8个人,有一杆用柳条编起来的小秤。值日生将半瓷盆煮熟的地瓜干打来后,用小秤秤过,分到同桌同学的碗里,大多数值日生同学留给自己的也就几块地瓜干了。饭后,从食堂到西联一教室上课,第一件事儿想的就是哪是捷径,怕多消耗热量。第一节课,还可以坚持。从第二节课开始,每堂课都要把腰带再紧一个口眼。晚自习下过后,8个同学躺在每个宿舍4张高低床上,有时就谈起家乡什么最好吃,开起精神饭店来。直到室长或者哪个同学喊一句“别说了,越说越饿!”才算结束。

但是,即使那样,反倒彰显出曲园人的精神面貌。当年图书馆前面有个苹果园,即使掉在地上的落果,也没有一个人去拾,更不用说偷摘了。即使那么艰苦,同学们仍是艰苦奋斗,学而不厌。当年用的讲义,黄色土纸,疙里疙瘩,如今当卫生纸,也没人用。但是,老师要求我们背诵多少首诗词,多少篇散文,多少篇小说,绝大多数都能认真完成。后来自己当了高校教师,能在课堂上随手拈来诗词灵活运用,古代经典小说能大段背诵,都是得益于当年的刻苦念书。不只是自己,绝大多数同学,大都来自农村,知道父母艰苦,老师也艰苦。与山东大学合校时,两家住一个二居室,共用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称为“团结户”,却没有发生过任何纠纷。因此,在老师以身作则的带动下,那时校园里,教室里,到处是朗朗读书声。图书馆总是座无虚席。

当年山东省分管教育的副省长余脩,考察了南方数省教育后,突然到曲阜师院视察。正赶上星期天,武静安校长陪同他在校园里转。余副省长问:“你们的学生都去参观三孔了,怎么见不到多少学生?”

武校长说“三孔,入学时参观过了,去图书馆了吧?”他倆到图书馆一看,果然座无虚席,都在认真学习。个别的,没捞着座位,还站着看书。余副省长颇为感动。在当年的大学生礼堂作报告,说“今天我只讲两句话”,结果兴奋地讲了两个钟头,说“你们才是真正的大学生,南方,有的高校,那是瓜菜代!在小摊上,买块地瓜,搓巴搓巴就啃,还谈恋爱!”

那时候,咱校新生一入校,学校就宣布三条纪律:“巩固专业思想,服从组织分配,不许谈恋爱。”那时,现在西联一北面的大楼刚盖起来,窗户还没安好,墙壁没粉刷,个别学生偷跑进去谈恋爱。我是中文系学生会委员(共5人),去检查,偷偷在墙壁上写了几个字:“长生殿里长相思,鸳鸯楼上鸳鸯配”,讽刺谈恋爱的。从此那座楼有了一个别称“鸳鸯楼”,后来学校追查谁写的,也没追查出来。

正是由于有那种学而不厌的精神,所以,曲阜师范学院报考研究生的录取率,全国闻名。以至于一个《中国青年报》的刚就业的记者,还写了一篇不符合实际的报道,其实曲阜师院当年无论是教学、科研、报考研究生,都是全省第一的。各县市教育局最愿意要的毕业生,就是曲阜师院、曲阜师大的。我在临沂地区教育局工作过,好几个县市教育局局长都说过“凡是曲阜师院、曲阜师大毕业的,我们都要!”因为曲师毕业生过得硬,教学、科研、党政工作,都是踏踏实实、学而不厌、朴实勤奋,口碑甚好,确实出了一批优秀人才。任职过省委书记省长的宋法棠、任职过副省长的张瑞风、任职过曲阜师大党委常委、副校长的费洪喜、任职过曲师院后勤处长的杜俊才等,都是同届的曲师院毕业生。山东师大现当代文学教授博导、海内外闻名的现当代文学权威朱德发、浙江大学古典文学教授博导、著名的古代文学研究权威崔富章,都是同届的中文毕业生。在现代当代文学研究方面取得卓越成就的周海波教授、李新宇教授,都是中文系毕业生。任职过山东省副省长的林廷生,是曲阜师大的中文函授生。学习极为认真。一次是在出发到菏泽检查工作的火车上完成了课后作业的。

令人不能忘怀的是曲园教过我课的老师。他们诲人不倦的精神,激励着我们发愤图强、努力学习。刘乃昌先生,是海内外著名的宋词研究权威,讲起课来,从容不迫,如数家珍,旁征博引,句句学问,却又是那样平易近人,讲课如同与家人说家常;刘明月教授,南方普通话,却字字有据,犹如串珠;戴胜兰教授,明清小说,滚瓜烂熟,字字入耳;魏绍馨教授,河南普通话,娓娓道来,谁不愿听?马怀忠教授,和蔼可亲,给我们讲课时,就是山东著名青年诗人。后来任职中文系副主任。曲师第一次评选教学带头人,我当选后,才知道,原来中文系推荐名单是他与我,到系里他将自己的名字勾去了。论资历、论成绩,无论是哪方面,我都没法与马老师相提并论;教我们历史的李季平教授,是隋唐史学家,讲起课来,纵横联系,上下贯通,历史事实与典故趣事结合的天衣无缝,总觉听不够;教我们教材教法的郭淑敏教授,据说学历不高,当过小学校长,对中小学教学实际经验,却非常丰富,我们的实际课堂教学特别是毕业实习,获益良多;教我们写作课的黄清源教授,刚登讲台的时候,似乎比我班年龄大的大不了多少岁,但讲起来,眉目清晰条理,学生作文,修改的令人感动。教我们现代汉语的张志静教授,刚上课时,似乎也不比班里年龄最大的大不了多少,曾在国外教过汉语,普通话极为标准,犹如广播员,所讲内容,至今难忘;还有位女老师,她虽然偶有仰头看天花板的习惯,但一连两节课,绝不看讲稿一眼,都是口若悬河,背诵出来的,不知道她课前究竟下了怎样的功夫;教我们明清小说的胡晨老师,虽然退休过早,没来得及评为教授,但知识渊博,抑扬铿锵,绝无只言片语废话废字,没有一星半点口语语病,倘若录音,就是一篇无需任何修改的论文。每逢我经过西联一,每逢经过老文史楼,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她)们的声容笑貌,忆起他(她)们谆谆教诲的点点滴滴,不能不向其致以由衷的敬意。天地君亲师,师德师恩,终生难忘。

关键在领导。我一直庆幸自己命好,遇到了好领导。我在曲师工作期间,中文系的党总支书记是谷汉民、王培礼、陈清平、侯素贞等领导,他(她)们与师生关系都很好。

当我在临沂地区教育局任教研员时,曲阜师范学院中文系党总支书记谷汉民代表学校去临沂要将我调入曲师,季局长说我们需要他写材料,谷书记说我们给你多分配毕业生,或者给你两名青年教师换,他都不同意。那时,地区教育局很信任我,地委组织部组织员给我谈过话,说了许多“培养接班人,好好干”的话。只是我自己觉悟低,违背了计划生育政策,有了第三个孩子,局长这才放我到母校工作了。

王培礼同志任职中文系党总支书记时,中文系推荐我二女儿保送南京大学研究生,要我先去那里联系一下,王培礼书记亲自领我一起去。我请王书记在一家路边极不起眼的小饭店吃了一顿饭,因为那时工资低,两个人只有一盘菜,只有几片肉,他还一直埋怨说,一人一碗面条就行,咱是来办事的,啥时也不能浪费。至今,他的话,我还清楚记得。

陈清平同志任职中文系党总支书记时,系里推荐一名教师兼任山东大学博士生导师,原来推荐的一位颇有学术成就的青年教师未能被山大批准。他与当时任职系主任的薛永武教授,立即改为推荐我。清平书记还领我去宋焕新书记那里,详细汇报,中文系有了第一个兼职博导。

侯素贞同志任职文学院党总支书记不多久,我就退休了。但是,她的平易近人、工作踏实、办事认真、干群关系极为融洽,印象极深。

我任职中文系教师时,系主任是薛永武、单承彬教授。以他们的学术成就,都能率先任职山东大学兼职博导,但是,他们还是让我担任了,那是学校文科第一个博导。

我任职中文系教师和后来继续聘任时,学校领导先后是武静安书记、程汉邦校长、谷汉民书记、徐宝庆校长、宋焕新书记、田德全校长、戚万学书记、张洪海校长等领导。春节期间,他们中的好几位,都亲自到家中看望鼓励。我毕业数年之后,一次从临沂到曲阜小陈庄请劳模作报告,顺便来学校看看,在老文史楼前,遇到了武静安书记,他立时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很激动。那年评委住在曲阜,给咱校教师评教授。我也去曲阜找评委交材料。在老办公楼前,恰好遇到程汉邦院长,说:“你也乱跑什么,你系里,你还评不上吗?”他的热情鼓励,至今难忘。

谷汉民教授任职校党委书记时,还是徐宝庆教授任院长时,曾派刘树章组织部长找我谈话,征求谁可以担任中文系副主任,并问我是否愿意干。我推荐了好几位,并说我不是当官的料。举例说,一次地委开会时,我临时代替局长参加。地委领导谈到地区教育工作的巨大成就。我立即站起来说,哪有这么多成绩,恐怕连扫盲还没有完全达标。主持会议的领导小声呵斥:“坐下!”你说,这样的直筒子,岂能当干部?!

宋书记田院长任职期间,学校曾经准备聘任终身教授,据说其中一个就是我。只是后来任廷琦任职校长,到任不久,就给我们几个老教授发下了继续任职三年的聘书。但没过几天,就让人事处给王长玉教授,还有我,等少数人办了退休手续。一次,他夫人来校,他与几个人喝酒,说了实话:“他们几个再继续干,评奖的事儿,还有咱们的吗?”只是他后来进了监狱,并没有挡住几个老教师的继续工作。

我于2007年办了退休手续。2010年返聘,继续招收硕士和博士研究生,到2012年。继之2013年,开始担任学校教学督导。因为我住在北区34楼,傅永聚校长、张洪海校长、夏云杰副校长,还有王长钰、王品超、赵增勤、吴玉强、周正宇、吴福全、黄怀信、单承彬等著名教授。大家关系密切,相处融洽。每年春节都相互拜年。我佩服他们在不同学科领域取得的巨大成就,佩服他们艰苦奋斗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精神,每当深夜看到他们家的灯光,就给我巨大鼓舞和鞭策。

戚万学书记工作忙碌,见面不多。一年春节,他代表学校领导登门走访。我给他提议,每天下午至少挤出20分钟散散步。没有健康,一切勿论。他含笑答应,但是迄今从没见过他散步休息。他在大数据、教育学研究方面,堪称国内外屈指可数的著名专家之一,南方和济南等地,多处都有年薪200万甚至更多聘金的邀请函,但是,他始终而且是在身体曾患过多种病痛的情况下,在一所坐落乡村县市级的大学里任职这么多年,还不是因为他深深爱着曲阜师大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精神吗,能不使我我们热血沸腾欢欣鼓舞吗?

我一直庆幸生逢承平盛世。亲自看到了祖国的蒸蒸日上、由发展到强盛的辉煌历程。能不不待扬鞭自奋蹄吗!

我曾经写过一篇《曲苑赋》,就是这种感情的自然流露。父母给了我生命,祖国、共产党、曲阜师大,给了我今天。有家出版社,曾这样介绍我:

“徐振贵,曲阜师范大学教授、博导,兼山东大学博士生导师,曾任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委员会主任、省级强化重点学科古代文学学科负责人、学术带头人、山东省古典文学学会副会长。从事高校教学科研已56年,教授中国古代文学、元明清文学研究、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中国古代戏剧研究、中国古代文化研究、中西戏剧比较研究、儒释道与古代文学等多门课程,深受欢迎。已招收和培养博士生、硕士生78人。除在海内外发表论文多篇外,主要著作(包括合著)有:《红楼梦注释》《小忽雷传奇校注》《中国古代长篇小说史》《孔尚任评传》《中国古代戏剧统论》《戏曲小说纵横谈》《孔尚任全集辑校注评》《孔尚任与桃花扇》《孔尚任阙里新志辑校注》《论学好语文》《中国古代文学课程改革研究及实践》《贾凫西与木皮鼓词》《戏曲与儒学》等,参编《志怪大观》《明清传奇辞典》《元人小令集》《干部古文选》等。已完成国家级社科立项三项,省级多项。获中国出版政府奖、文化创新奖各一次,山东省社科优秀成果一等奖两次,山东省省级高等教育教学成果一等奖一次,山东省突出贡献奖一次,曲阜师范大学终身成就奖一次。其他奖项数次。被评为全国模范教师、山东省高校十大优秀教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现任曲阜师范大学教学督导。”其实,都是我生逢盛世,生在伟大的祖国,有共产党的英明领导,有各级领导(包括曲园)的热情关怀、大力培养,谆谆教诲,否则,一个贫穷愚昧的庄户孩子这一切还不是子虚乌有吗!

惟其如此,所以我迄今每天科研到深夜两点,一本64万多字的《戏曲与儒学》专著,于今年10月由中华书局付梓问世。因为我生在伟大的祖国,受党多年培养,受母校多年关怀教诲。岂能忘啊,咱们的曲苑!

(作者徐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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